【犬类拟人】消音（3）

（7）

“准备好出门了吗？” 你拉了一下领子，看着站在你身后帮你打点东西的人，回头看了一下。

“等等，阿布，过来一下。” 他抬起了头，企图在自己身上找到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看你招着手，他还是先站到了你面前。

他的穿着一向一丝不苟，只不过今天他意外的打歪了领带，你从远处看着有些惊讶，于是让他站到了你的面前。

你低着头给他整理着领带，他发现你在给他打领带之后，脚后退了几步。“主人我自己打就好了，刚刚可能是没注意到，有点歪了。”

但他还没退多远，你就扯着他的领结，把他拉回了你面前。“站好，就快打好了。”

尽管在他的理解里，哪有让主人给侍从打领带的道理，但毕竟是你的意思，他也没敢真的扯开你的手跑开。

“对了，主人。” 或许是为了填满安静的空气，你抬头看了一下距离与你靠近的只有几公分的人，看着他被拉着打领带而有些难为情的脸，但还是一脸认真，似乎是要说什么正事。“请问您看了警署新的报告了吗？”

你看着整齐的领结，终于将他松开。“看了，我也收到了几个部门上报的公文，这次的办案似乎有点棘手。到现在了都没有什么进度，而且相关部门的说辞也都含糊不清，到现在都查不出来究竟是哪个部门搞的鬼。”

“真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啊。” 这几天因为办案进度受到了阻碍，你也感到有点头痛烦躁，尤其是这件事情开始调查后，各个部门上报的公文都在互相推脱责任，所以尽管你越来越确定部门里有人搞鬼之外，你也无法降责。

不过烦躁之余，还好今天有西斯莱邀请你去的一个聚会，可以暂时摆脱这堆烦心的事。

她这个人从大学时期就喜欢凑热闹，而且她作为警署署长的身份，也常会往来于形形色色的聚会当中。

说完后，你忽然察觉到他最近有些加深的黑眼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看你最近有时候心不在焉的，连领带都打歪了。”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随后有些羞愧的将领带拉紧。“抱歉主人，我最近的状态的确不佳，让您担心了。”

看着他要往心里去了，不知道又要对自己的要求多苛刻呢，你拍了拍他握住领带的手。

“今天从聚会回来后就好好睡吧，这几天也先别往警署跑了。虽然是你主动要求帮忙的，但我也不能让你累到。”

他点了点头。

到了现场后，你看了一眼周遭。

果然是场西斯莱会喜欢的聚会呢…….

跟你平时参与的聚会不同，这个聚会比你想象中的奔放许多，不像是平时一般的社交场所。听着乐团奏乐，优雅的碰杯高谈阔论文学艺术什么的也完全不存在。

聚会上很多参加的人也不是贵族，更像是一群单纯爱酒的人凑在了一起，聊酒，喝酒，灌酒的酒局。你虽然平时也喜欢小酌几杯，但像眼前的人爽朗的大笑着将整瓶酒吞入肚，这一点你是做不到的。

“哦，这不是州长先生吗？” 你看着远方向你走来的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感应的他很明显的是平民。

虽然跟你想象的聚会不太一样，你跟阿布正式的装扮也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参加这样的聚会，你也不介意，甚至还觉得挺放松。

“是的。请问如何称呼您呢？” 你勾起了嘴角，看着他将一旁的两个酒杯填满，伸出了手，想着初次见面应该握次手。

他粗壮的大手热情有力的握住了你伸出的手，并将手上的一杯威士忌递给了你。

你看着一旁眼神警惕了起来的阿布，摆了摆手让他坐回原位。“你就别想着帮我挡酒了。上次你喝醉的样子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低声道。

身旁的人原本站起来打算将对方的酒瓶拿起来仔细检查，顺便想测一下酒，但毕竟你都这么说了，加上上次他喝醉后幼稚的让他想起来都觉得丢脸，于是他只能默默的坐了下去。

“叫我马克就好了！” 说着，他伸出了手，你和他碰了杯，便将手上的威士忌喝了下去。

威士忌的热辣窜过咽喉，很快的一股暖意就直达胃部。你倒挺喜欢这种呛辣的感觉的，对方看着你愉悦的表情，爽快的笑了起来，又抓起了酒瓶。

不过你在他之前拿到了酒瓶，并帮他斟满了酒杯。“我来吧，刚刚是你帮我倒酒了。” 随后，你也将口袋里带着的雪茄拿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没有上位者的拘谨和威严，他很快的放松了下来，他的朋友也看向了你们这里，朝着你们聚集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可能一根就要花上他半个月工资的雪茄，伸出手来想要拿，但似乎又犹豫了一下。“州长先生，这….”

“没事，想抽就拿吧。我是朋友推荐来这里的，也还没认识几个人，就当作是你主动来给我送酒的回礼了。” 作为警署署长的西斯莱，估计这一阵子也被难缠的案子搞的够烦了。你看着将你带入门后就完全置你不顾，跑去角落大喝了起来的她，忍不住感到有些喜感。

马克身边的人看着有好东西可以拿，也纷纷看向了你。你点头默许了他们，他们便兴奋的伸出了手来。

不过等他们纷纷抽起来后，你才想到身边的人不太喜欢烟味。

你转头看向了他，但他却面无表情，直到你有些担心的看向他后，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的。

“如果待会不舒服的话，我陪你出去走走？” 其他人注意到了你看向身边人的神色，一时间拿着手上的烟有些犹豫。

“我没事的，主人您和各位不用顾虑我。” 你有些愧疚，自己刚刚有些兴奋，竟然一时没顾虑到他很不喜欢烟味。其他人看着你没有动作，一时间也没有抽下去。

反倒是他看着因为他有些僵化的场面，伸手就将桌上的一只雪茄拿了起来，点燃后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你有些惊讶的就要去夺，但是他却自顾自的吸了起来。

没有任何吸烟经验的他很明显第一口应该是会被呛到的，但他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展露了淡淡的微笑。

“主人您不用顾虑我，请跟大家一起享受今晚放松的时刻吧。”

（8）

在阿布的表现下，其他人也纷纷的抽起了雪茄，一时间这个聚会的角落烟雾迷漫了起来。

不过雪茄的味道总归还是比充满了焦油的香烟好闻的，混杂着各种酒的味道飘在空中，有些令人迷醉。

这群人热情似火的绕在你身边吱吱喳喳的说着他们今天工作的辛苦，以及偷偷的埋怨着他们的工头。这一瞬间似乎社会地位和贵族平民之间的隔阂不再存在，大家只是作为朋友一样的聊着天。

你十分喜欢这种氛围。

不过偶尔跟着对方抽上几口的同时，你也时不时的观察着阿布的表情。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在刚刚淡淡的微笑消失后，就一直维持着与平时一样冷淡严肃的表情。

就在此时，原本早就遗忘了你们的西斯莱突然从远方叫了一声，“莫里安！借我一下你家Servant！我需要他的鼻子！”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众人都回了头，你也有些无奈的抬起了头。阿布虽然皱了一下眉头，但毕竟因为是你的朋友，所以称呼上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西斯莱，你能不能说话清楚一点，什么叫借一下鼻子….”

“哎我就是要他来闻一个东西！”

要比大嗓门你是比不过她的，所以你只是用正常音量回复，不过在这种聚会里，显得更像嘟嘟囔囔。

阿布站起了身，“主人，我过去莱特小姐那里一下吧。” 听着远处的西斯莱还在叫喊着，估计已经喝醉了，你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顺便也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你嘱咐了一声。

阿布走了之后，你依旧静静的听着其他人的对话。

他们的对话不乏粗鄙言语，但你却觉得他们真挚的情感有趣又珍贵。虽然看上去只是同事和酒友，但他们之间的互动倒是比你在很多高级宴会上贵族之间的寒暄要真诚许多。

“州长先生，您也有疲惫的时候吗？您好像大部分时候在报纸上看起来都神采奕奕呢。” 忽然，桌子对面的一个工人问了你这个问题。

你将手掌交叉放在腿上，翘起了腿。“那是当然的。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啊，肯定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你抿了一口桌上的酒，淡淡的绽开了笑容。“所以才被朋友叫来这里放松了。”

大概是因为平时很少有跟你直接接触的机会，而且还是在这种怎么想都不像是高贵的人会来的地方，他们惊喜的抓着你吱吱喳喳想跟你聊天。

“不过州长您在圣塔瑞尔内没有更高阶的上司，不需要时时刻刻绷着神经，真好啊…..”

听到这句话，你有些无奈的想了一下。是啊，州里是没有人管得了自己了。

但是远在十三州的父亲，和首都时不时派来的督查，你敢说他们给的压力一点都不小于他们埋怨的上司。

“这倒也不……” 你正要开口，就听见他们说到了你有兴趣的话题。“就像那几个月前没有理由就被开除了的保罗，真惨啊…..”

“喂，提他干嘛，你该不会跟他们还保持着关系吧。你看他身边的另外两个走得比较近的人不也被一起开除了吗，可晦气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工头了，忽然就被开除了，而且听说他们被拉进了黑名单，其他工头都不给他们工作机会了。这些工头们这是不让人能有一刻放松啊….”

“请问，你们知道他们的经历吗？” 听到熟悉的情节，你缓缓的开了口。

“诶？州长先生，这件事在工会都已经成大消息啦！没有理由的被辞退，还被禁止在同行业找工作，而且听说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拿到补助金了，我们至今都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就落得这下场呢….”

“是啊州长，补助金制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几个人平时的储蓄就不多，这几个月又失业，我看他们都已经准备上街乞讨了….”

你认真的回应了他们的疑问。“补助金制度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平时有按时交税，并且符合条件的人来申请，都会给予发放的。这也是最近我们在调查的案件，能麻烦你们告诉我你们知道的细节吗？”

“啊，那，那当然是没问题！” 想到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突然变成推动案件调查的消息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后将酒杯放了下来。“州长先生想知道什么呢？我们，我们尽量说我们能说的！”

“他们大概是长什么样子呢？因为我自己没有参与警署与本人接触的过程，所以至今我也只有看过工会递上来的信呢。” 你将雪茄的尾端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灰烬落到了烟灰缸里。

“啊，保罗很高，很瘦，一头金发，脸还很红；彼得则是身材壮实一点，脸上有雀斑……….”

听着他们的描述，你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浮现起了几个月前那场拍卖会里，在贵宾室隔壁大放厥词的几个服务员。

总不可能刚刚好就是这三个人吧。你将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赶出了脑海，耐心的听着他们的描述。

但随着描述越来越贴近你脑海里那几个人的特征，你忍不住开口问了。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波德里克私人收藏博物馆任职过？”

“嗯？那是哪里？我们没听过诶。” 几个人似乎不认识，纷纷摇了摇头。

“这个我们不清楚诶，他们只是打零工的，哪里有需要短期工就往哪里跑。做一次工作后就换下一个了，我们是在工地上认识他们的。” 其中一个人说了句，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或许只是巧合吧，你又吸了一口雪茄。

你有些记不清资料上的内容了，看来回去的时候要仔细看一下他们的工作经历了。

工会递交上来的信只是来自于那三个人的控诉，以及一些家庭背景的基础资料，并没有记录他们工作至今的工作记录。

这种打零工的人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履历，加上他们的工作性质，每周都流动于不同的工作场所，要有一个真实的记录实在有点麻烦。

你想着警署如果还要准备这个，或许会让他们的办案时间变得更长，于是你这几天让就业部帮你去尽量找出相关的信息。

只不过当天他们因为人手比较吃紧，没办法派人专程来给你送一趟资料，所以阿布去替你把资料拿了回来。

因为阿布这次也有跟着帮忙警署办案，所以想当然而的你先让文件给他拿去读后，再来跟你汇报了。

等等。

如果真的就是那三个人的话，阿布绝对应该是认得的。

但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你说过。

似乎有些不应该串联起来的巧合逐渐连了起来。你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对了，你们刚刚说到他们去申请补助金的时候，被拒绝了三次，你们有听过他们说什么吗？”

“他们被解雇后，我们就没有在工地上见到他了。但是保罗很常去一个我们也常去的酒吧，倒是有在哪里碰到过他。” 已经喝的有点迷茫的人含含糊糊的说，打了个嗝，随后往自己的酒杯里又倒满了酒。“他呀，他说该死的权益保障公会，连他的案件都不受理，分明就是欺负他一个老实人…..”

嗯？他们还跟权益保障公会联系过？

虽然就业部有负责保障工人权益的分部，不过权益保障公会更广泛意义上的负责保障纳税市民的权益，所以保罗去找他们也是对的。然而权益保障公会上交的公文里，却没有提过保罗来找过他们。

你也可以了解他们或许是想要明哲保身，才在公文里撒了谎。毕竟这次你的怒意不小，各个部门也都不是傻子，从公文上缴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许多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他们能嗅的出这次的事不小。

但是究竟在这背后，那么执意的要让保罗那三人无路可走的人究竟是谁，动机又是什么？

你感谢了他们给你的新信息，“具体情况，我会去查清楚的。他们作为纳税公民，他们的权利应该被保障。”

虽然你现在在酒桌上和乐融融的打成了一片，但你很清楚，这些工人们在提出这些事时，同时也在担心着他们自己的权益。

作为管理者，你不能让人民对政府的信赖有所动摇。

“对了，我还听说，他们说什么他们沦落到现在都怪那该死的州长…..” 另外一个喝的说话都说不清，脸部涨红的人突然冒出了一句。

但是说到一半，他看着身旁的同事都突然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妥当，赶紧闭上了嘴。

桌上顿时有些安静，其他几个人有些尴尬的看了你一眼。但他们却意外的发现你的表情格外平和。

“没事的，请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你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对方的言语。

满脸通红，并且留着一团大胡子的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呃，他说他被拒绝支付补助金的时候，负责管理补助金的人跟他们说，“如果能管好自己的嘴，你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具体的话我也不太记得了，是保罗醉的一塌糊涂的时候跟我说的….” 其他人看着他一个傻大个有些局促的样子，纷纷嘲笑了起来，但还继续往他杯里灌酒。

另一个看上去比较理智的工人脸还没有多红，他从刚刚就一直坐在角落没有出声。“好像保罗之前还经常提到了您颁发的卫生条款？我记得保罗他们之前刚到工地时还会抱怨您，不过后来就减少许多了，毕竟大家也都习惯了。”

事情一项一项的在你眼前清晰明朗了起来。他们的长相，话语都八九不离十对上了当晚你看见的那三个人。

现在，你只需要再做一件事，就能将这一次的始作俑者捉拿归案了。

其他人看你沉默了下来的模样，一时间几个大块头有些不知所措，正想开口安慰你这个大方的酒友，和温和亲民的州长。

不过你只是并把一旁的服务生叫了过来，点了店内最高级的酒，并记在你账上。

“谢谢你们提供的消息。” 等那瓶成年好酒被送过来后，你将瓶口啵的一声扭开，逐个给面前的工人的酒杯斟满。他们脸上皆是欣喜，乐呵呵的接过了平时他们点不起的好酒来喝。

“如果相关部门真的有不公的情况，相关人员会被停职和收到该有的处分。我是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的。”

或许是因为酒桌上和谐的气氛，加上你这番话语，还有你请他们的雪茄和酒，工人们似乎都特别的喜欢你，分别争相跟你碰杯，围绕在你身边乐呵呵的大声闲谈着。

此时此刻你看向你们走过来的阿布，好像忙完了西斯莱那里的事，于是你朝他招了招手。

阿布看见你叫他，快步几步走了回来，在你身旁落座。

坐在你身边后，你亲昵的搂住了他的肩膀，他看着你终于喝的有些泛红的脸，有些犹豫的想开口说些什么。“主人您……”

对他来说，看到你脸红是十分难得的情况。大部分时候如果碰酒，最先倒桌上的是他，根本没机会看到你喝酒上脸的样子。于是他有些愣住，似乎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州长，保罗他们那几个人平时讲话就不怎么好听的，他们怨天怨地，估计谁都埋怨过了，我们在工地上也时常听他们在抱怨其他人呢。”

“但是其实他们人也不坏，工作也认真，就是嘴臭了些。您也不用往心里去。您请我们雪茄吸，还请我们酒喝，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最好的州长了！” 几个大个子也都喝的有点茫了，抓着酒瓶摇摇晃晃的安慰着你。

你用眼角的目光瞄到了身旁的人脸色微微一变，顺便就接上了话题。“啊对了阿布，刚刚正好谈到那个案子呢。他们刚好是保罗的朋友，就跟我说了一些细节。”

“主人，您，您放松的时候就不要烦心工作了吧。” 阿布看着你头发有点乱，忍不住的想要帮你束起你快要散落到肩上的长发。

其他人也嘻嘻哈哈的跟着附和，“是啊，别谈这么严肃的事了！”

你笑了笑，拨了一下披在肩膀上的乱发。“原本是要放松的，谁知道刚好听到这件事，就想多理解一点。所以我就请这群热情的朋友们告诉了我他们所知道的。你知道吗？我可听到了不少的新信息呢，应该有助于案件进展。”

他的眼睛快速的眨了两下，喉结也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

“保罗这几个人的描述，挺像我们在博物馆见过的那三个服务员呢？”

“真巧啊。”

你看着他灰黑色的瞳孔颤了一下，手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放到了桌面上。

哪怕带着手套，他平时都是非常不喜欢让自己的手出现在显眼的地方的。

看着从坐下来到现在行为就十分异常的他，你知道最后一件事情确认完了。

你绽开了笑容，手覆上了他的脸，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呢？要是知道是这三个人的话，”

其他人看着你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像是真的酒精开始起作用了一样的飘飘然，这样的州长显然是少见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笑声中，只有他听见了你的话。

“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笑着看他，看着他的表情都僵硬了起来，才将他放了开来，并贴心的将他的手从酒桌上拿了下来。

“你们别担心，” 你有点浮夸的站了起来，“我们会找出这次的罪魁祸首的，并会让他付出践踏制度的代价。” 发表完宣言后，你才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其他人也一个个喝的都快要不省人事了，也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不过反正你这句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你拍了拍身边表面看上去似乎还是挺镇定，但是却下意识抠手心的人。

他原本几乎就要做到完美无瑕了。

“喂，马克！你们过来看这个！”

忽然，远方传来了一声粗旷兴奋的叫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其他人原本眼睛都快闭上了，但突然惊醒，都往远处看去，并纷纷起身去另一桌凑热闹了。

等他们都走远后，你才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阿布。”

刚刚的喧闹转移到了远处，你跟他之间突然只剩下了一阵寂静。

你眼角视线里的他低下了头，像是快速运转着脑袋在想要如何解释这一切。

原本你对工人的话还持着保留的态度，但是他这样自己默认的表现让你更加确定刚刚那群工人们说的不会有错。

看来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如果被你发现，会有多么严重的下场。

既然知道了，还做。你眼神静静地看着他，他被你盯的浑身不自然，你看着他躲在手套下的手无助的握紧，瞳孔紧张的收缩了起来。

你覆盖上了他的手，用力的将他蜷起的手指扳开，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十几年的默契不是白白培养的，他看着你的表情，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圆谎的余地了。

“能骗我骗到现在已经算是破你自己的记录了。” 这话一出，你看到他的背部都开始微微的发颤，细微的呼吸声也沉重了一些。

“加上你‘正好’也在警署协助调查，我的文件也都是经过你手，你应该是方方面面都控制好了。但谁知道会这么巧呢？” 你的眼神留在了桌上那瓶昂贵的好酒。“这次的酒买的不亏。”

“可惜了。”

你捏起了手指，玩味的比在了他面前 “你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做到你想做的了。” 不知道因为激动还是酒精促使，你的话多了起来。

但是坐如针毡的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眼神不安定的飘忽着，口腔内的犬齿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热闹温暖的店里，上下打颤碰撞了一下。

他看着你泛红的脸，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直接和盘托出，还是应该先将你扶回马车上。他也不知道现在老实交代的话，你能记住多少。

“不用急着说些什么。也差不多到要回家的时间了，我们可以慢慢说。”

你没听到他的回应，于是你回头看了他一下。

他的眼神此时此刻正紧紧的盯着马克那一行人，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埋怨。但是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你向他看去的眼神，于是连忙转头回来。

“是，是。”

“真是长大了啊。” 你撑着头，眼帘微微低垂的仔细打量着他。

（9）

你将一叠资料丢到了他的面前，文件哗啦一声在桌面上散开。

你看着他眼神不自然的猛眨了两下，把拿来擦脸降温的毛巾随手一挂，坐到了他的面前。

“自己看看，如果这一项项的罪名成立，知道这次始作俑者要面对的刑罚吗？” 你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将手掌压在了文件上。

回来擦了一下脸的你感到没那么燥热了。虽然刚刚在酒桌上的时候，你本来也没有多晕，但回来换了衣服，擦了脸之后，你的神志更加清醒了。

此时此刻的你，比人生中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清晰的感受到何为愤怒。

他用手拿起了桌上的文件，这些过去几天内经由他交给你的文件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低着头，不发一语的看着桌上的文件。

“从现在开始，我只要从你嘴里听到实话。” 你将他面前的文件拿了回来，上下仔细的看着。然后你的眼光不自觉地飘到了抽屉里。

“不然我真的没办法用平时的眼光看你了，阿布。” 听到这句话，眼前的人身体猛然一颤，睁大了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紧张的看着你。

“我有三个问题。” 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前坐了一点。

“为什么我刚刚听到对保罗他们的形象描述跟我在公文上和你跟我说的都不一样？”

“关于权益保障公会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权益保障公会在公文里有所隐瞒？”

“还有，为什么他们几个旁人知道的事，都比你和警署一群人调查了几周的结果还要多？”

问完这三个问题，你看着他的犬耳有些没精神的往下垂，但很快的挺直腰背，稳稳的坐在了你面前，声音有些低沉的开口。

“我不想让主人您知道这件事，”

他还没说完，你就冷笑了一声。“这很明显了。”

他紧张的抿了一下嘴唇，继续低声说着。“所以关于那三个人的长相，是我在口述的时候，撒谎了…..”

“那警署报告呢？如果你很清楚的知道你在撒谎，为什么警署的人没调查出来？”

他眼神低低的，一秒都不敢看你。“我改动了警署呈给您的报告。”

你叹了一口气。

他听到了你的叹息，眼神试探性的往上看了一眼你的表情，但很快又被你凌厉的眼神直视的重新看回了桌面。

“至于权益保障公会的事….” 他犹豫了一阵子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的豁了出去。“这次相关的各个部门，包括权益保障公会的公文，我也有改动。他们的原意不是这样的，请您不要怪罪他们，都是我的主意。”

“布兰德利。”

他从来没有听过你用这种冰冷到了极致的语气唤他，连抬头都不敢抬了，只是死死的盯着桌面。

他的前两个答复已经回答了第三个问题。

几个仅仅是保罗的同事的旁人，都能比警署调查了两周知道的还多的原因不在警署，而在于你眼前的这个人。

你闭上了眼，平复了一下心情。“为什么在我已经告知了你不要去动平民的情况下，你还要将他们逼的无路可走？”

“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体认到他们所埋怨的一切，已经比其他州幸福很多了。” 他感觉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越来越难以承受，低垂着头的眨了眨眼。“我没有用武力威胁他们….”

你拍了一下桌子，震声在房间里回荡，他被吓得一抖，咽了一下口水。

真难以想象现在眼前这个你一拍桌子都能怂的一颤的人是怎么做到这些事的。

你撑着额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了。”

“看来还是长大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意思，莫名心慌的抬起头来看你，手也挪动了一下，但看着你黑的可怕的脸色，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只听到了我说不要用武力，却没听到我说‘因为随口的埋怨而遭受实质上不公平的对待’是不对的。你听话是拣着字听的吗？” 你咬牙切齿的恨狠的说着。

“没有….主人我都听见了，只，只是我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他说话越来越小声，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罪应不应得，不是你来审判的。你也没有这个权利。我说的很清楚了，在他们说的话没有实质威胁性的情况下，你这么做就是用特权压迫平民。的确，他们说了过分的话，但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或许你觉得你在帮我出一口气，但你所“帮助”的人，也就是我，只感到愤怒。”

“或许如果换一个主人，” 本来就已经被你的怒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人听到你的前半句，似乎是被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惧，他猛然抬着头，站起了身彷徨失措的抓住你的手，眼眶顿时红了。

你无奈的按住了他的手，轻拍了拍，给予了他些许安慰。“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要想多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这才蔫蔫的坐下了，身上一点精神都没了，整个人被刚刚那句话吓的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一样。

你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走到了他身边，拉过了椅子坐在他旁边，稍微放柔了语调。

“如果换一个理念跟我不同的人，他或许会赞赏你这样的行为。你的出发点我可以理解。毕竟谁不想身边都是好听的话呢。反正只要听到不好听的，杀掉就好了。”

“这种想法很普遍，也很令人爽快，或许也有很多上位者认为这没有什么错，不好好利用特权的人才是傻子呢。但这就是特权令人疯狂和堕落的地方。”

“这么做，走不长远。撕碎他人的人，最终也将被恶意吞噬。历史上所有这么做过的人，最终的下场都是凄惨的。”

“难道你会希望看到你的主人落到那样的下场吗。”

事情说到了你的身上，他才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或许是被吓着了，也听懂了你言语里的意思，眼眶红了一圈，他仿佛像是缩小了几岁，像孩子一样的低头不语。

哪怕再气，你也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只能叹了口气的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往前凑近，给他细细擦着积累在眼角的泪珠。

“所以这些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TBC.